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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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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視線落在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上。看到他手腕上的佛珠,她問起了縈繞心頭好些天的疑惑:“你不是不信佛的嗎?怎麽忽然帶起了佛珠?”

商寄雲睜開了眼睛。那一瞬間,房裏的燈火聚集到他的眼中,照得他眼睛格外的亮。他仰躺著,頭枕在易汀煙腿上,目光中閃過一絲沈痛,隨後變得溫柔了起來,貪戀地看著她,說道:“姑姑曾經提起過想讓我信佛,可我不聽姑姑的話。後來姑姑走了,我想起她的話,信起了佛。可是佛沒辦法把姑姑還給我,我便不信了。”

還有半句他沒有說出口。

他的聲音還透著虛弱,聽起來讓人感覺格外揪心。他這句話沒有解釋自己到底為什麽戴起了佛珠,可是易汀煙已經沒有心情再追問佛珠的事情,甚至沒細思如今他為何又信起了佛,滿心都是那輕描淡寫的語氣裏的無力、無奈、無望。她甚至可以想象那個時候他是如何在絕望孤寂之下病急亂投醫跪在佛前一遍遍祈求的。

那樣的情景她想起來便覺得無法呼吸。

這是她呵護著長大,舍不得他受一點委屈的商寄雲,卻沒想到最後讓他那麽痛那麽絕望的人竟然是自己。

可是這樣的感情她該如何回應?瞞過所有故人,以新的身份與他在一起?

這一瞬間,易汀煙一直以來堅定的心終於開始動搖。她開始猶豫、仿徨,慢慢陷入,只差彌足深陷,與他一起沈嗯淪萬丈深淵,萬劫不覆。

於她而言,這是陪他一起墮入地獄,卻不知於他而言,那是將他再次拉進天堂。

不知什麽時候,商寄雲躺在易汀煙腿上睡著了。大概是真的疼了,他就這麽毫無防備、無聲無息地睡著了,只是那眉毛微微地皺著。

易汀煙想伸手替他抹平,可是又怕他睡覺淺吵醒他,最終還是沒有伸手。

許久之後,有守夜的商家弟子進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寧靜養眼的畫面。見易汀煙靠在床頭睡著了,那弟子便勸她回去休息。

易汀煙看了看還枕在自己腿上睡得安寧的商寄雲,點了點頭。她要是就這樣陪他一夜,第二天大概整個商家都知道了。

在商家弟子的幫助下,易汀煙把商寄雲的頭移到了枕頭上,細細看了看他有些轉好的臉色,目光溫柔。

站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腿都麻了。

回去之後,易汀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睡得沈沈的,直到任賽雪來找她的時候她才醒來。

“我早上去看過寄雲了。”任賽雪說道。

易汀煙問:“他怎麽樣了?”

任賽雪笑了笑說:“好多了,看樣子沒什麽事,要不是大夫阻攔,大約又是要去處理事務了,後來好說歹說才讓他在房裏處理那些事情。”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很輕松,那張原本沒什麽血色的臉因為輕松的神態顯得紅潤了不少。

“那就好。”易汀煙點了點頭。既然他有事,她也就不去看他了。

睡了一覺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想到昨晚那樣氤氳的氣氛下,在他的註視下將手伸進被子裏隔著薄薄的中衣輕揉他身體、被子來回聳動的景象,易汀煙的臉紅了起來,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帶著暧哎昧的氣息。

心跳都快了。

不敢再去想那太過旖旎的情景,她回過神來,卻見任賽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深意。

一陣心虛,她的臉更紅了。

“昨晚我們一起從寄雲房裏出來的時候,你原本跟在我身後,可是後來沒有出來。”任賽雪眼中帶著笑意,篤定地說道。

原來被發現了,易汀煙的臉都紅到耳根了。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企圖很坦然地看著任賽雪。

“臉紅什麽?”她揶揄地說道,“難道發生了什麽?”

易汀煙立即否認:“沒有。只是有些事情要與他說,走得晚了一些罷了。”

任賽雪點了點頭,故意拉長了語氣說:“這樣啊”。

從她的笑意裏,易汀煙看到了一絲落寞,羞怯玩鬧的心情立即沒有了。原來任賽雪還喜歡著商寄雲。

自打她小時候開始,易汀煙就很喜歡她,後來也想著撮合她和商寄雲,覺得兩個孩子在一起也很合適,卻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看著她消瘦的臉上那一絲低落,易汀煙只覺得特別心疼這孩子。這孩子自小就懂事,以前在任家被任賽霜欺負的時候也總是笑得開開心心的。

沒想到五年沒見,她的身子竟然變得這麽差。

察覺到易汀煙的目光,明明面前是個比自己要小的女子,明明經歷了那麽多自己早已學會了隱藏情緒,居然有種被看穿了感覺。任賽雪漸漸收起了笑意,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猜得不錯,我是心慕寄雲的。”她垂了垂眼睛,卻絲毫沒有心思被看透了的窘迫。她臉上依舊掛著柔柔的笑,十分坦然。

喜歡商寄雲,卻成了商寄雲的義妹。

這份喜歡的結果可想而知。

易汀煙心中有些苦澀。任賽雪從小就懂事,從來都是這樣替別人著想。不忍心看她明明已經病弱得像是風一吹就倒,心裏還要裝著求而不得的苦澀,她說道:“商寄雲對你挺好的,或許……”

“不可能的。”任賽雪打斷了她。

這份不可能她們都知道。易汀煙說出來只是想讓她好受一點。

“不瞞你說,五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了。他心中一直有個喜歡的人。”任賽雪嘆了口氣。她目光明亮,依舊如當初那個叫商寄雲“小哥哥”的女孩一樣。

聽到這裏,易汀煙心中一緊。

任賽雪繼續說道:“我與他小時候便見過,五年前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差點被撮合在了一起。”

易汀煙靜靜聽著。她知道她說的是隱露寺那次。她也就是在那時候死的。

“可是他很生氣地拒絕了,我當時還以為他是沒有想過這些事,直到後來,我看著他親吻倒在她懷裏的女子的時候,才知道不可能了。”任賽雪頓了頓,看著易汀煙說,“可是那是他求不得的人,而我,太明白那種求而不得的了。”

易汀煙已經被她前半句話震驚到了。

她知道任賽雪說的倒在商寄雲懷裏的女子就是自己。那時候商寄雲竟然親了她?

她努力控制住心中忽然產生的悸動和那想要觸摸嘴唇的手,細細回想了一下那時候的情景,驀地回憶起了在意識徹底模糊陷入黑暗之前,唇上一陣溫熱。原來那時候那陣溫熱是他親了她!

那時候任賽雪竟然沒有跑回隱露寺而是去而覆返,正好看到他親她的那一幕。所以任賽雪知道商寄雲對他的姑姑有不一樣的感情!看到了他親吻她的樣子!

那她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的臉?發現了她二十多歲還是少女的樣子?

易汀煙的心狂跳了起來,看向任賽雪。

她想看出她到底知道多少,同時也更加心疼她。怪不得她提起對商寄雲的感情的時候會那麽絕望,怪不得她說懂他的求而不得。原來她知道他喜歡的是他姑姑!

這是多麽驚世駭俗罔顧倫常的事情?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任賽雪消化這樣的事情。現在,她已經收起了那樣無望、悲傷的神態,只有眼底還帶著殘留的情緒。方才易汀煙所有的神情都被她看在眼中。

在易汀煙朝她看來的時候,兩人目光相觸,任賽雪說道:“從昨日見到你開始,我便覺得你有一種熟悉感。後來看到你看著寄雲擔心的樣子,我才想起來,你很像易姐姐,也就是寄雲的姑姑。”

易汀煙的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驚訝於任賽雪竟然這樣敏感。當初與任賽雪差了十幾歲,後來不怎麽參加仁昌城裏世家的宴席之後見得也不多,並不能說交往有多密切,而且那時候她還小。她見過沈露月、顧玄碧,她們都沒有發現一點點異樣,沒想到任賽雪竟然會覺得她們相像!

她不知道這五年裏,任賽雪曾無數次在心底與她較勁,就連這無藥可治,怎麽也好不了的病怏怏的身子也是因為那時候心中積郁、憂思成疾才造成的。

易汀煙頓時如臨大敵,心中明明已經如鼓鳴一般了,面上卻鎮定了起來,笑了笑說:“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

任賽雪看著她不語。

易汀煙穩定心神,露出不解的樣子。

大概幾個呼吸之後,任賽雪收起了眼中的探究,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說:“抱歉,我只是看著你想起易姐姐了。那時候易姐姐對我很好。”

“你身子不好別想太多了。”易汀煙勸道。

任賽雪點了點頭,眼中一片溫婉。她看著易汀煙說:“看得出來寄雲待你是真心的。他這一生不易,還盼你莫要負他。”

她的語氣裏隱隱的請求讓易汀煙覺得自己肩膀上擔著重任,仿佛拒絕了商寄雲便是不應該,便是罪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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